羅德尼身上有一道……這麼說也許不夠精確,是一片疤,皮膚表層組織看起來像是曾受烈焰灼燒、或者是被生生撕開表皮的水果纖維,看起來滿佈坑疤,摸起來卻是新生皮肉的平順觸感,而這自然成為雲雨之後、跟女伴享受餘韻時的最佳話題。

年輕點的女孩可能會沒來由地噗嗤一笑,試圖凡事表露鄙夷來顯得自己獨樹一幟,笑他也曾有血氣方剛的年紀;而和他年紀相仿的那些,往往會帶著憐意,以及女性特質裡某種彷彿不帶任何批判性、度善惡於事外的寬大,以柔軟的指尖為畫筆,勾勒那塊在大腿內側的肌膚,熱度未盡的嗓音可能會問起那件事情發生的始末、為他大難不死的境遇倒抽一口氣,繼而留下纏綿的撫慰;也有一些女人將維多利亞時代的相敬如賓視為美德,不問不究,以肢體語言表露關懷之情──床笫間人們太容易將愛與慾望混為一談,他對這類的定義性問題可不感興趣──好似天地只剩下彼此,衣履如同道德,不過是人類自找麻煩的混沌,赤身裸體的他們才是伊甸園裡最原始的造物。

然後泰利,泰利是唯一一個不是在做愛後、才第一次見著那片瘡痍的女人。

儘管她第一次見著時,猶不是個實質意義的女人。

「羅德,這也是那個刺……刺什麼東西嗎?跟你背上那個一樣。」年僅五歲的小女孩絞盡腦汁仍是想不起確切的詞彙,遂轉了個彎,手口並用,一邊指著自己的後背,一邊努力解釋道。

「『刺青』,不是。」知一個幼童的詞彙庫多稀微,羅德尼難得慷慨地給予更正而非譏諷,抬頭看了比手畫腳的孩子一眼,復而低下頭看向案上的模具,用紙團擦去模穴內仁的粉塵與油汙。「但兩個都不會消失。」

泰利因驚訝睜大了眼,好半晌才煞有介事的點點頭。

「怎麼了?」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態勢,不知道究竟是理解了什麼,羅德尼放下手邊的工作,挑起眉問。

「很好,因為我比較喜歡這個。」手指指著那片與周遭膚色全不相同的疤,她眼神與言詞同等真摯:「是薊花吧?它好漂亮。」

羅德尼的眼睛笑了,沒說是或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