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不見春天的蹤影,夏天的熱氣猝然從百花齊放中探頭。

春節後起伏不定的氣溫教植物也迷糊,上回他注意到山間的風鈴木凋零了,今晨到公園散步時,他又猛地發現,一叢昏頭的桂花已經開了,細蕊散落一地,香氣四溢,可路人行色匆匆,怕是只有閑散人等如他,才會發現這個似在節氣這部樂譜上彈錯的小插曲。

天空是混濁的藍灰色,夾雜海島的溼氣,像是一團揮之不去的積雨雲。

出門前他問過Siri,她說今天天氣晴,然他現在看著沒有日頭的天色,感覺這種悶熱也好不上哪去。

六點了,街道似進入副歌前預熱的緊湊鼓聲,機車引擎催動的聲響此起彼落,繞著外圈柏油路晨跑的人回家了,公園四處是三五成群作著操、播音響打太極的老先生老太太,以統計學的常態分布而論,他定是好幾個標準差都無法囊括的年齡區間。

不,他也稱不上年輕,只是他那個年紀的人,彷彿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、在忙。

可他自小就對那些事情不生興趣,寧可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旁觀,彷彿那是畫廊裡一些看不明白的超現代表現藝術。

曾有長輩面帶慈憫──或許是純粹的「憐憫」?他不知道──地說,理解他行徑孤怪,畢竟他的家庭讓他衍生出這層防護色彩也不奇怪。

青春期的他一時語塞,愛也好,恨也罷,理解最難,人本當因此感到欣慰,他卻如鯁在喉。

他是一簇因為怪譎氣候開得太早的杜鵑,人們卻妄圖以他的無心,參透天地的無情。

在這個街燈猝然熄滅的清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