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自德國的年輕人近來迷上了什麼，終日盯著手機，偶爾被旁人的動靜驚醒才會猛然抬頭，見只是自己反應過剩、又會將注意力飄回小小的螢幕上，狀似進入無人之境。

古斯塔夫看在眼裡，但沒過問。從過往的經驗觀察，他知道，盧卡斯潛在對於刺激──或說人類本能的極限？──興致沖沖，某種程度上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、也很容易沉迷於什麼，不過那取決於不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危害的基礎上，況且那些狂熱（crushes）來得快，去得更快，就像那些從不關心住戶感情狀態的好房東，他壓根兒對此毫無興趣。

可無論他的自由意志為何，盧卡斯丟三落四的習性，仍會讓那些沒藏好的垃圾（也可能是根本沒在藏）在他面前現形。

停留在手機瀏覽頁面的是一電子書平台，盧卡斯特意選了抗藍光的閱讀模式，淺棕色的底色與深色文字有種仿紙質書的文藝感，可當古斯塔夫粗略掠過上頭的隻字片語時，顯然是通俗小說的內文讓他挑起了眉頭，然後定睛於標題：《反派也有圓滿結局》。

*什麼破書。*古斯塔夫腹誹，見故事裡有著奇特名字（雖是羅馬拼音，但他無法從字根判讀出來自歐陸哪個文化語境）的角色語氣輕佻，縱是設定為中古時代的國家，有君主及莊園分治（爵位），也設有騎士制度，其經貿運作模式比起大陸國家、更像是島嶼國家，教人看不明白作者究竟是想要寫出怎樣的全貌。

「那是我前女友在IG上分享的。我想說無聊找來看，然後不小心就看了好幾天。」從廁所踏出的盧卡斯見狀，無所謂的聳聳肩解釋。「老實說沒什麼營養，不過單純以反派人物當作主角這點來看還滿新潮的。」

「那故事在說什麼？」古斯塔夫也沒有被抓包的尷尬，泰然自若地將手機歸還物主，彷彿他方才真的一點都沒見著裡頭的內容。

「就……主角是二十一世紀的人，死掉後發現自己變成遊戲裡的最終大BOSS，不管哪個結局都會死於非命，所以下定決心要改變命運，但因為現代人的價值觀和那時代的價值觀落差太大，鬧出很多笑話，算是輕鬆小品吧。」

古斯塔夫沒有回答，不置可否地說：「所以這個主角侵占了別人的『身分』，還竄改了那個角色原本的命運？」

這話讓盧卡斯愣了一愣，半晌才說：「你這麼說也沒有錯啦，不過是不是太尖銳了……」

「人終有一死，存在先於本質，可是本質決定了人在這世界的定位及角色，這主角則是因為僥倖得知了未來走向，為了活下去就擅改命運三女神的紡紗──」古斯塔夫輕笑一聲，「這種貪戀世俗之徒，哪戴得了『反派』的王冕呢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