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eed SomebodyXJAPANESE WHISKEYX雨後天空

第三十四天,這或許是她第一次那麼長枕邊無人的紀錄。她睡不著,像個遊魂下了床、推開寢室的門,摸到牆上的開關時,她猶疑了幾秒,終是沒有按下去,在黑暗中沿著牆走進還缺了一半牆面磁磚的廚房裡。 以月光為燈,她用眼睛描繪著櫥櫃上酒瓶的曲線,藉以辨識它們。

她不喜歡日本威士忌,那種粗野的口感,總讓她想起跟一個床事習慣很差的男人接吻的感覺,她老早忘記那男的的名字了,不過有句話說得好,「你會忘記一個人對你做的事與形貌,但不會忘記他給你留下的感覺。」 但今天也不是選擇梅酒的好時機,那太甜了,而她只是想睡個好覺。 沉吟片刻,她拿下了一瓶波本威士忌,用目光量測裡頭的內容量還能再供給兩個夜晚,便往流理台上那只唯一的杯子倒了一半。那是個馬克杯,因此這行為看來有點滑稽,她自己也知道,不過她才搬進這個地方一個多月,終日被裝修的瑣事煩擾,無暇購置更多非必要、但具有生活儀式感的物品——這或許也側面提醒了她,為什麼她過去從未想過擁有一個居所。

麻煩嗎?答案是肯定的,但不全面。

從大學開始,她就在不同的男人身邊來來去去,同樣地,在他們的租屋或房產來來去去。她無意依附他們的財務,因為那不是她需要的,她也有一份體面的工作。其中有個男人的前女友曾是她的朋友,得知他們的事,氣沖沖地找上門,還甩了她一巴掌——而她為什麼躲不過呢?噢不,應該說,她為什麼沒有躲呢?——以女性最可以想見的污名化字眼罵她,說她的聲譽糟糕,問她難道一天沒有男人就會死嗎? 她後來上網查了判例,發現罵人「婊子」涉名譽受損,可以索賠六萬元;但是「賤人」就沒有被法院判罰的紀錄,反之,在判例中好像還有法官變相承認了破壞他人家庭的被告、該當被這麼稱呼。

但她沒有成為他人感情的第三者,而有一點那朋友只說對了一半,是她沒想過,自己難道一天沒有其他人在旁、就會死嗎? 她不曉得這是否是個偽命題,畢竟她一直受到的教育都是,孤獨是不好的、人是有情感的群居動物⋯⋯既然如此,為什麼有人可以接受自己在隨夜深逐漸冰冷的房間中,獨自入眠呢?

「可是妳好像也沒多愛他?」有回跟高中同學聚餐,對方說。

遠古時代的人類在嚴冬時會抱在一起取暖,當時他們也會這樣篩選,要跟誰抱在一起嗎?愛或不愛?她想,那也太荒謬了吧。 但她是同意同學說的,因為她好像也不太在乎床的另一側睡的是誰。她只是很懷念孩提時代,跟妹妹牽著手直到天明都不放開,醒時胸口還暖暖的感覺。